by:Hana

於踏上最後一個台階的他,迎來的隱隱琴聲彷彿已然近在眼前,原本被下著雨的巴黎所隱藏的樂音,此時終化為舞者,在重複出現的低音旋律及樂段之間,流暢地來回跳躍。

啊!
是Bach的Goldberg Variations , BWV988。


「Me voil`a!」
關上房門,然後用法語道了聲「我回來了」的他,先是順手把外套批掛在沙發椅背,然後才在沙發坐了下來。

對於出現在眼前的熟悉身影,野田妹只是抬頭露出瞬間的微笑,旋即又低下頭去,簡短的像是不曾為眼前的來者,稍有分心似地。

只是,對於她這種狀似冷淡的反應,他似乎也習以為常地,一笑置之。


靠倚在暗紅色的沙發上,從一旁的外套口袋裡,掏出紅色的Gauloises菸盒--裊裊白煙,轉瞬升起,恣意地舞動在音符裡。他緩緩閉起了眼睛,放鬆地靠在沙發上,讓音符完完全全透過耳朵,浸漫到身體裡。


不同於一般多以高音做為樂曲基調的Variations,這部以低音為主的Goldberg Variations,不但一再地重複低音樂段,樂曲裡頭的嚴謹鋪陳,更是精確且充滿了絕對的理性。 

-嗯......這傢伙,現在已經不只是能夠照著樂譜彈奏而已。
-精確的切分音,明亮卻嚴謹的曲意,也能清楚的掌握到訣竅了。
-真的......是個天生演奏者。


窗外,雨絲綿密地飛舞,疾疾的直擊在窗上又落下,
窗裡,煙花虛無地繚繞,緩緩的翻轉在唇畔又擴散......

靜靜地,兩個人。



許久,當規律有致的鋼琴聲終於靜默下來後,闔上琴譜的野田妹歪著頭,看著就這樣仰著頭在沙發椅裡睡著的千秋。

「千秋學長?」
是因為剛剛練彈太久了,所以才讓他聽到睡著了嗎?
可是,那也是因為Goldberg Variations真的很多單元,足足有三十幾個單元之多,難怪學長會聽到睡著......

走到他身側,卻發現千秋早已睡的深沈,呼吸平緩地起伏。
-呣呀!怎麼辦?
-可是他等等還得開車回去吧?明天不是還有團練嗎?
-為什麼明明已經那麼累,還要回來這裡呢?
-要不要叫他起床?

屈起右膝半跪在沙發上,探近他身旁輕輕地又喚了一次。「千秋......學長?」
然而因為工作辛苦而睡著的千秋,依然不為所動。
「真一......」

-學長的睡臉真的好帥,啊嘿。

-學長的睫毛好黑,一根一根地,長長的覆在臉上,好漂亮。
-鼻子也好挺,又挺又直的角度,像是用刀子雕刻出來似地,好鮮明。
-還有嘴唇,野田妹偷親過的嘴唇,是不是應該要趁此把握一下機會,呣呼哦哦......


因為只穿襯衫在沙發睡著的微寒,千秋逐漸轉醒了過來。

睜開眼,正好看見貼在身畔笑的一臉詭異的野田妹,那臉部靠太近的距離,叫他馬上覺得有鬼。
「妳這傢伙在做什麼?」
「嘰-」學長應該沒發現吧?
想要做壞事,卻差點被逮住的野田妹,趕緊撇開目光。
「唉,妳這傢伙啊,還真有元氣!」

-這傢伙的腦袋不知道又在想什麼,肯定不是好事。
-不過,真不知道是不是沒神經的人都會活的比較好,來到巴黎之後,她只要一碰鋼琴就老像這樣,渾身都充滿了活力。

轉轉發痠的脖子跟肩膀,又像突然想到什麼似地,對著一旁跪坐的野田妹一笑。
「Goldberg 彈的不錯。」
「呢呀噫!」雀躍地笑開了臉的野田妹,內心歡愉地像是飛舞的春蝶。「學長學長,你也很以我這個妻子為榮吧?」
「喂!」千秋對她的胡鬧,還真只有搖頭的份。
「我要回去了。」
「嘰呀啵嗯!」怎麼會這樣?這麼快就要回去了?

明明兩個人現在就很難得見面,不是得約在外頭吃飯、就是得真一有空才能去他住處,每次回來這裡又總是這樣,偶爾就算留下來過夜的次數,也是連手指都數得出來。

-為什麼我這個當妻子的,會這麼命苦?
(完全沈溺在自怨自艾的賢妻幻想中......)


「晚上是因為剛好路過,所以才想說順道過來看看......等等要洗澡再睡,不要又沒洗澡就跑上床。」
站起身的千秋,拿起擱在沙發上的外套邊套上身,邊說著。
「還有,我剛把盧馬列公演的票放在房間的桌上了,妳記得拿給Frank他們......」瞥向窗外,發現雨似乎沒有停止的跡象,雖然細雨連綿卻不曾間斷。

當目光終於移回窗裡,卻發現依舊跪坐在沙發上的野田妹,怎麼像被主人拋棄的小動物般,嘟著嘴、垂著眉,煞是可憐。
「學長好幾天沒來了,可是野田妹現在每天都很認真練琴,所以也沒有時間跑去找你啊......」不知道是說給自己,還是千秋聽的,含糊嘟噥的語氣,字語全給黏在一起。
「要做可以推著自己往前走的練習,而不是沈溺現狀的彈奏。」
「可是,野田妹每天都很努力啊!」
「我不是來了?」

-如果不出現在傢伙眼前,如果不打電話給這傢伙,她大概得要五百年的週期之久,才會想起鋼琴以外的東西吧?

「呣呵~」
學長是因為離不開野田妹,所以才會藉故跑回來吧?真是不好意思......

「喂喂喂!妳是又想到哪去了?」


玫瑰花玫瑰花~
學長黑色的羽翼裡,為什麼會飄著粉紅色的玫瑰花瓣呢?
這一定就是愛,嘰呀啵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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